野草

痛苦是暂时的,在努力支撑了

【料理】野生天空

bgm:陈萝莉《野生天空》



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?

廖俊涛从来没跟室友提过这个话,但自己在心里不知已经问了多少遍。

廉租房窗外的夜空低得像要塌下来,然而月亮却很远,把手伸出去只能捉到风的影子。这是他住在小公寓里的亲身体验。

廖俊涛从小就想做歌手,毕业漂到北京跟同事合租,写的歌堆成了山,发出去的却寥寥,为数不多那几首还被宣传拖了后腿,收听量惨淡。

他的室友对此感到不满。

“你的歌和大众还是有平衡点的,跟我不一样,”他说,“不红可惜了。”

室友叫做陈萝莉,跟他一个公司,写的歌比他还多,风格比他还小众,混得比他还惨。陈萝莉长得很好看,头发蓬松着散在肩头,上面盖一顶软趴趴的帽子,看起来很像个街头艺术家。廖俊涛觉得他就是艺术家,只不过艺术家大多都吃不饱肚子。

“前两年我真的快饿死了,天天去朋友家蹭饭,每次一定要打包然后回来还能再吃两顿。”陈萝莉曾经这么跟他描述,“我那首《大喊大叫的流行歌》就是那时候写出来的,现在换了公司,就还好。”

他们平时在家写歌,运气好的时候能碰上点通告,谁有了通告就会请客吃一顿好的,就像陈萝莉说的:“趁着有饭吃,先把肚子填饱。”他们每次都要喝酒,喝到有点飘飘然才走,这个时候基本都是深夜,一般是打车回去,但有时也想走一走,沿着长街慢慢晃。

夜晚的长街落满了被路灯稀释的月光,他们在街边游荡,享受暂时的渺小的快乐。这里的月亮同样纯净而冰冷,也同样遥远,廖俊涛忍不住抬手去抓,也同样抓到虚绕指尖的风。

他写歌很快,写谱子却很慢。

只要感觉对了,他哼几个音就可以顺着弹一首歌,而写吉他谱子却要花六七个小时。那些音符和文字老是在他眼前乱蹦或消失,非得神神叨叨地念着写才能勉强写完。由于他的阅读障碍,生活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基本都是陈萝莉来读。陈萝莉话很少,而且声调没有起伏,每个字都念得平平的,廖俊涛每次听都会忍不住笑出声。


陈萝莉说自己这叫阿斯帕格综合症。廖俊涛第一次听的时候没懂,问这是什么意思。陈萝莉言简意赅地说,就是不会社交。网上的解释有点吓人了,什么罕见的孤独症,廖俊涛不信这个,他是玩转各种乐器写歌上百首的天才啊,天才总得有点与众不同。

陈萝莉有一首歌叫《大喊大叫的流行歌》,廖俊涛每次听都哭。在live house,在酒吧,在家里,他每次都忍不住。

廖俊涛平时跷着腿弹吉他,看起来自由无羁飞扬洒脱,好像天塌下来也压不弯他的脊背,但是泪珠滚落在他的眼睫上,却显得那么柔软。

陈萝莉觉得他哭的样子有点好玩,便说:“我写这首歌就是赚人眼泪的,你别上当了。”

他们各有各的孤独,拯救不了自己也拯救不了对方,他们都不会释放温暖,只能在悲观的悬崖边缘回头看一看身后的对方,防止自己跳下去。廖俊涛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寒酸的公寓里,但是至少现在他们站在一起。他们看着对方,就是看到另一个孤独的灵魂,跟自己一起在贫瘠的土壤上向着倾斜的天空肆意生长。

“希望你能快点红。”陈萝莉在廖俊涛生日的时候送上自己的祝福,然后嘱咐道“我生日的时候记得也对我这样说,然后祝我找到一个女朋友。”

廖俊涛让他放心,到时候一定不按他说的来,他会祝他越来越阳光,然后健健康康地活下去。

他们今年的中秋仍然没有买月饼,在家点了两份丰盛的外卖吃得津津有味。陈萝莉的手臂上画了彩绘,左手中指上还打了手钉,廖俊涛听到他这个想法的时候说哇你确定?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,隔了一会儿又说道,这会影响弹琴的吧。陈萝莉说我就试试好不好看。

钢针刺进他手指的时候廖俊涛差点跳起来,但又克制住了,说我操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。

工作人员手都发颤,陈萝莉还是那样声音平平的,说,我觉得还是蛮酷的。

今年的中秋夜没有月亮,廖俊涛趴在窗边把脖子伸得老长也没看到,他还是情不自禁伸手去抓,然后被陈萝莉提醒天阴没有月亮,抓不到的。

他说我知道抓不到,我从来就没有抓到过,但是我知道它就在那里,只不过暂时不能发光。

陈萝莉走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往窗外抓了一把,夜空发沉,使劲往下坠,他们的手臂停在半空,像两根生在绝壁上的硬树枝。他扬了扬手臂,说你看,我手比你长啊。

他手钉两头还有没消的红肿,廖俊涛偏过头不看,说萝莉,这种日子什么是个尽头?

“可能明天就是尽头,也可能永远没有尽头。”陈萝莉淡淡笑着,“万一明天就有个选秀节目的导演给我们打电话呢?——到时候你就红了,我说不定也能涨点粉丝。”

天空再低也别怕白日梦,说不定就成真了呢?

end

希望他们珍惜自己的健康,音乐事业也越来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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